一别已经十年。清楚记得那也是黄梅季,那一天,潇潇雨和低低的气压。从位于山上的大学女生公寓一路下行,到处都是三轮车载着一车杂乱的物件和一张张貌似已经成熟的表情。我在那一天以后的一周年,在浙江北部某个高校监考时曾经有感而写了一篇文章,文章里记录了,同寝那个女孩的紫色碎花旗袍,是怎样在我眼前的雨幕中逐渐远去。
那个时候我们一起拍过一辑所谓毕业写真的,自己的相机,自己的那点臭技术,自己最喜欢的衣服——我的好像也是旗袍——牛仔蓝上大朵大朵的花。蓝旗袍和紫旗袍偏偏还要玩艺术,我们故意把胶卷洗成黑白的,对的,那个时候我们用的相机还得配上胶卷。
那个时候我们不慌乱地慌乱着,师范大学的孩子,毕业的前途在入学时似乎就已注定,因为知道自己未来的社会位置;师范大学孩子们的爱情,似乎更接近老夫老妻那样的静谧,因为晓得分配去向,一般不做无用功。但是依然还是有人在无奈地分手,有人在半夜里忽然高歌,有人在毕业留言册上画着画,用左手甚或用脚,用各种各样有限的歇斯底里来结束自己的大学生涯。
青春会给人做理想主义者的勇气。一些人在转身的片刻可以那样的大义凛然,不畏惧社会的滚滚洪流就这样卷裹了你。那个瘦瘦的,在我上铺翻身似乎能见骨骼声的如今成了博士,大概还在“候”着;那个几乎每个晚上都要梦呓的女孩现在正照顾一双龙凤的小儿,不知是不是也会说梦话;那个自由浪漫的紫旗袍和后来的他去了厦门那样浪漫的地方(我还欠你一个红包,还欠她们好几个红包);那个同乡且脚和我差不多一样小的,近日正预备携一家老小到上海来看世博会(结果还拒绝了我预备好的订房服务)……
如果岁月最好的形容词是流水,那么流水冲走的是我们那些娇艳的梦想,还剩给我们的,就是固执。
如果还可以,给每个人一次穿越的机会,我还是想和你们抢厕所坑位,在你们那个谁洗澡的时候开点小玩笑做一个偷看的姿势,在你们为了“不想爱”而哭泣的时候写一首好像有点意思的歌曲,在你们自以为很浪漫的时候一起喝口商业街上买回来的二锅头,就着二锅头看CHANNEL V 的潮流歌曲(在被老教师抗议画面过于色情而禁播之前)以及历数欧洲杯的帅哥们,还有,还有,和你们卧谈着天下和爱情。
十年之前,我们怀念着相聚而必须分离,十年之后,我们是否会因为相聚而搞清楚分离的定义。
我选择不在今天和你们相会,外因是:事务繁忙;内因是:在我心,从未与你们分离。我从未,要与我年轻的执拗、冲锋的勇气、顽强的坏脾气分离。我依然愿意用你们所熟悉的那个样子去变成我未来的样子,“春”即使不在,我四季常“青”,“理”可以有千万条,“想”可以一路到底。
十年,人在天涯,十年,梦在天外。